26(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极具冲击性的结局,朝他袭来。
「其实我对你
「…………………………………………」
确实是极具冲击性的结局。我迷惘著是否该合上书本。有如吐泻物般大量降临的血水濡湿了书页边缘,使纸张变得软烂欲裂。我定睛细看,左右两方的页面上满是血痕,应该不会有比这更悲惨的下场了吧。于是我决定合上书。
一旦合上,血液就把书页黏得死紧,再也无法分开。这就是所谓的血糊吗?我学到了新的知识,但是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我仔细观察书本,从夹起的书页之间溢出的鲜血正不断地向下滴落。书上总共有两种类型的血:黏稠的血糊与清水般的血水。两者之间的不同之处,应该是有没有异物混入其中吧,我如此猜想。
我眼前有个从上方掉下来的家伙。不知他是自愿跳下来的呢,还是被推下来的?总之他的身体垂直地裂开,血液如果汁般从裂缝喷出,淋了我一脸一身。而且不幸还不只这样。
这家伙的坠落地点,有个准备走进大楼的男人,也许是因为他正在操作手机而稍微停步吧,但这反而成了致命关键。不确定是偶然或是故意,男人与坠楼的家伙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如今,不论撞人的,或是被撞的,全都躺在地上,毫无反应。两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看起来就像被压烂的蔬菜叠在一起似的。也许是碰撞时的冲击造成的损伤吧,绽裂的头皮和脑袋与翻开表皮的番茄极为相似。
在大楼外微暗灯光的映照下,所有的血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颜色。难道说,血液的色彩没有个体差异,也不会反应健康状况吗?我有点在意起这件事。
两人的血液猛烈地泼洒在我的肌肤与衣物上。也许是因为附近有大河经过,晚风又强又冷。飞离肉体的液体彷佛被冷风硬生生按住似的,紧紧黏贴在我的皮肤上,使我产生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肌肤吸收了寒气,鼓胀成许多微小的颗粒。除此之外,血水还渗入衣物之中,成为布料与皮肤间的润滑剂,穿起来相当地不舒适。
四散于坠落现场附近的血液与肉片分布得并不均匀,而是偏向某个方向。不幸之处在于,靠近大楼人行道这边的血肉分布比率远比马路那头大得多,所以我才会被浇得一头一脸。身旁的矮树丛也如同沾了夜间露水似的,比水更重的深红色液体在叶片上凝结成圆珠,随著枝叶颤动不已。
不论从哪个角度观看,都是一片惨状,实在是找人麻烦的死法。
从书中流出的血液钻过指间缝隙,彷佛植物在泥土中扎根似地伸展开来,弄脏了我的手掌。我以眼睛追踪著红色液体的流向,接著意识到自己体内也有大量如此令人不悦的东西。身体还真有办法不让人意识到这个事实地活著呢,我佩服了起来,同时也发现周围静谧到连自己的吐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庞然大物轰然坠地的噪音只有短短一瞬,骚闹的空气归于沉静,寂静到会让耳膜发疼的地步。
我很喜欢这种宁静的气氛,不过,虽然我很想在其中多沉浸一会儿,但是应该做不到吧。
喷溅在书皮上的血液很碍事,正当我更换拿书的方法时,视线刚好停留在封面上。满是脏污的封面腰带上印刷了「最后一行将会颠覆一切!」的广告词。我正是被这句话吸引,才会看起这本书的,没想到最重要的最后一句话,却被这种事毁了。颠覆的只有尸体与激动而已。现在,书和我的共通点是臭不可当的血腥味,就算有夜风帮忙吹散,仍然有其极限。
浓烈的气味令人作呕,我伸手想掩住口鼻,可是手掌也散发出相同的腥臭味。我立刻拉开距离,不知该让双手摆在哪里。毕竟手长在自己身上,就算想拉开距离,也无法分离得多远。
话说回来,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呢?被卷入这种事里,使我稍微陷入混乱。
眼神变得游移不定,思考无法整合。我把原因假设为那件事,闭上双眼。
在这种时候,首先要做的是,确认今后该做的事情的优先顺序。
我在眼睑深处,比夜晚更黑暗的场所追逐自己。第一件浮现在脑中的事,便是我的答案。一旦合眼,空气的冷冽与弥漫在周围的血腥味就变得更加鲜明。特别是血液的气息,不但立体了起来,而且还在黑暗中生成了具体的形状,蠢动著想幻化为什么。是野兽吗?或是妖怪?幻化为那类的东西,对我露出尖森森的獠牙。
处在这样的情境中,第一个来到我脑中的想法是,好奇心。
我睁眼,看著因血污而失去完整度的小说封面。由于染满鲜血的缘故,封面上面带忧愁的女性侧脸,给人的印象从悲剧转化为杀气腾腾。
失去原有功能的书本,尽管流速减缓,仍然不停地滴著血。
我想看完这本书。我想知道结局到底是怎么样。
这个时间,书店应该快打烊了吧。不对,我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带钱包出门。由于没有买东西的预定,我现在身上只有手机而已。先回家拿钱包再去书店,好像会赶不上打烊时间。如此一来就只能在认识的人中找可能有这本书的人借书了。住在这附近,认识的人。我脑中浮现一名男子。如果是阅读倾向与我相似的那个人,说不定有这本书吧。
既然确定了优先事项,就没理由一直待在这里了。我立刻迈步离开现场。
从死者身旁经过时,基于些微的兴趣,我瞥了尸体一眼。死者的手机掉落在尸体附近,仔细一看,和我的手机是同样的机型。哦──我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不对那是我的手机吧,我又折了回去。这年头,用这种老旧机种的家伙不会太多。我捡起手机,以手指抹去渗入按键中的血液。应该是坠楼时过于惊讶,才会不小心掉出去的吧。
我一面擦拭著手机,一面仰望大楼。高层部分的窗户亮著零星的灯光,与大楼入口的照明一起幽幽地投射在我与尸体身上。那些住户中,有人会察觉地面上发生的事吗?或者,那些灯光中藏匿著把人推下楼的犯人?不过这些全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知道那本书的结局而已。
也许是因为这一带乱盖了一堆大楼之故吧,压在背上的夜晚阴影相当沉重。因血糊而黏贴在皮肤上,令人心生不悦的衣物全位于正前方;但是另一方面,安然无恙的后半身被夜之阴影覆盖著,直接传达到肌肤的触感令人觉得无可依靠。只有前半身穿著衣服的错觉使我颈项发寒。
我越过位在大楼正面但有段距离的马路,走上了河畔的人行道。路旁种植了许多行道树,假如是晴朗的白天,从枝叶间洒落的阳光应该会使人心情愉悦吧。但是夜间的河边道路上没有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广大的夜空。注视得久了,黑暗的天空似乎隐约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蓝色调。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呢?还是与白天时的记忆重叠而产生的幻觉呢?
日落之后依然保持洁白的云朵轮廓分明,令人目眩神驰。
好美啊,我直率地想著。愈是凝视,愈有一种被吸入这景色中的错觉。
假如没有对岸城市的灯光聚集在水面形成的光洼,或者,假如我没有注意到那些光洼,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里眺望这景色多久。
要用游的到对岸,顺便洗掉血污吗?我思考了一下,但是在这种季节游泳,身体似乎会冻僵,所以还是算了。
我不顺路绕到其他地方,直接前往那位认识的人的家里。
「你是谁啊?」
既然拜访的是我认识的平田的家,所以平田本人出来开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一看到我,就惊讶地问道。
稍微远离高楼大厦区的地带,有许多不算高楼大厦的中型楼房。以人类比喻的话,约莫是大学生与幼稚园大班生的差距吧。这类中型楼房如蕈类般丛生,平田家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我去年认识的小富豪。
「你忘了我的脸啦?」
「不,我没忘记,不过脖子以下的部分倒是第一次见到。」
平田的眼皮跳动不已,诉说著他很想避开我。而且他应该没注意到自己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开始簌簌颤抖起来。刚才只顾著欣赏夜景,都忘了我满身是血的现实。
被室内投射出来的光线照耀,我发现自己的上衣还沾黏著血液之外的东西。
看不出是从哪具尸体喷出来的。话说回来,我连这些东西属于人体哪个部位都不清楚。
也就是说,说明起来很麻烦。
「不用在意。比起这个,你家有没有这本书?」
我有如展示证件般地亮出手中的小说,平田的脸颊抽搐起来。
「我家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像是用来召唤恶魔的书……唔,有没有呢?我没什么印象了。」
毕竟家里的书太多了,平田搔著头说道。他的白发比实际年龄该有的更多,也许是为了掩饰这件事吧,他理成了小平头,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像胡椒盐。嗯?胡椒盐头?
「让我进去,我自己找。」
我要求道,平田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但还是让我进入屋里。
我脱下鞋子,前往浴室洗手。
毕竟不能用脏兮兮的手拿书对吧?地板被弄脏是无所谓,书就不行了。
「你背后没弄脏呢。」
「这和车子开过水洼时,被水泼到的情况差不多。」
「听不懂啦。」
洗完手之后,我前往平田的书房。这是我第二次造访他家的书房。
一打开门,纸张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比灯光早一步地迎接我。书房中的空气寒凉得略微厚重,彷佛这儿是与图书馆相连的一部分。在柔和灯光的映照下,书柜取代了墙壁似地排列得密密麻麻,没有任何缝隙。只要站在房间中央,就会被书本重重包围。纸张的气味浓重到有如纸片漫天飞舞于室内空中,可是我一进入房间,血腥味便马上盖过了纸张的气味。
我再次与周围格格不入了。
「这里还是老样子,全是书呢。」
「收集书本是我的兴趣嘛。」
把我带到书房后,平田躲到房间的角落。房间里的书太多了,真希望他能一起帮我找书。不过我看了看书柜后,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简单地找出来。
平田是很一板一眼的男人,藏书是依作者分类,而且还依作者姓名,照著五十音的顺序排放各作者的书。我确认了一下想找的书,作者姓兵藤,所以我只要在「は」开头的书柜里找书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前往目标书柜的途中,平田毒辣地嘟哝著。
「而且这里还有头戴品味低俗的红头巾的人呢。」
「头巾?我才没戴那种东西。」
就在你头上啊。「哦,这个啊?这是……」经他一提,我正想解释,但是又立刻语塞。
该怎么说明?我迷惘到最后,采用了似是而非的形容方法。
「这是被回溅的血啦。」
「回溅?」
平田上半身后仰似地贴在墙上,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啊,不是回溅的血。因为不是我杀的,所以这说法不够贴切。」
虽然我加以订正,但最后还是想不出该怎么说明才好。
先不说头部,我也同意衣服的品味极为低俗。随著时间经过,血液的殷红混入了相当程度的黑色。尽管我不否定黑色这个色彩本身,但衣服上的黑是鲜血失去新鲜度才导致的结果,因此难以称为高尚。
「你不觉得穿著那种衣服很不舒服吗?」
「非常恶心。」
平田问起用看的就能明白的问题。你想穿看看吗?害我很想这么回答。
我以手指抚触书本们的背脊,开始一本一本地检视。找完「は」字之后,开始找起「ひ」字。不过。用这种方法找书,会发现书柜中有许多让我感兴趣的书籍,让我忍不住想停下手指。
「……唔。」
我把手洗得很乾净,就算把书拿起来翻一下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我相中了好几本看似有趣的书。等一下,不可以花心。可是……
「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平田开口,朝分心于其他书本的我问道。
「这本书最后的部分被血弄脏,看不到结局了。我很想知道最后变成怎么样。」
我把书递给平田,他战战兢兢地伸手接过。书上无处不是血痕,而且只要稍微一翻开,带著黏性的液体就会从书页间渗出。平田吓了一跳,双手有如被静电电到般地跳动著,最后扔开书本。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我捡起书本,回到书柜前方。
「喂,我问你。」
「什么事?」
平田整个人贴在墙上,努力与我保持最大的距离,胆怯地问道。
「你杀了人吗?」
短浅的想法。有人会带著杀人的证据到处乱走乱炫耀吗?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有人死在我面前而已。」
只说这些好像会被误会,于是我又补充道:
「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跳楼自杀?」
平田一屁股坐在地上,而且还夹紧了大腿。
「天晓得。可能是自己跳下来的,也可能是被推下来的。」
总之是其中一种。假如想从那栋大楼向下跳,必须打破窗户才行。
所以不可能是失足摔下来的。是某人的意志造成的结果。
虽然我的衣服和书都因此被弄脏了,但是我没有怨恨那个人的意思。
平田站了起来,稍微半蹲似地,慢慢地离开房间。
反正就算他在这里也不会帮我找书,所以我没理由不让他离去。
离开前,平田说道。
「你的头发变长了呢。」
经他这么一说,我原本摸著书背的手指改为抓著头发。就像平田说的,后脑的发尾已经碰到颈部,浏海也掉落在眉心之间。看书时总觉得视野边缘有什么在干扰自己,原来真相是这样啊。头发被我一拉,血水沿著发丝滑落下来。
我想起垂挂著许多血珠子的矮树丛,涌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好妙啊。」
那些未经照顾的树丛,明明已经枯萎了,却多了那么多鲜艳的装饰品。
说到改变,平田倒是完全没变,仍然是那么瘦削。因为看书看到废寝忘食吗?或者是有许多令他心烦的事呢?明明很有钱,却不把钱拿去吃美味的食物,就生物而言有点不太对劲吧。如果我有那么多钱,我会去吃鳗鱼,就算每天吃也无所谓。还有,我也喜欢产季不在这个时节的海鳗。
「……好像没有呢。」
我找完了「ひ」字的部分。架子上连一本作者的书都没有,也许这作者不合平田的口味吧。
就在这时,平田回来了,而且还双手交叠似地捧著手机。
平田再次坐在墙边,不过这次背脊挺得笔直,整个人看起来很镇定。
「你这边没有那本书呢。」
「我说啊,你就老实招了吧。」
「要招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没有你想找的那本书,不对,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察觉没有的。」
平田以负面的角度解读起我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我想回头,可是又觉得这不是有必要回头的事,所以依旧背对著他。
「不过,绕远路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没必要责怪平田。但他又继续说下去。
「我还要说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啦?」
「我已经报警了。还有,我也通知那栋大楼的管理员了。」
我回过头。平田移开目光,原本光滑的额头浮现汗珠。
「报警?内容是什么?」
「什么内容是什么,就是你……有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出现在我家里。」
「哦。」
我涌上敬意。一想到平田居然有办法向其他人确切地说明眼前这种情况,就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很厉害。平田没有对警察说谎,而且他也确实说明了我的危险性。
由于他没有贬低我,因此我也没有理由生他的气。
可是,和警察碰头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但仍然非常有可能被他们拘留起来。我不打算等到天亮才知道故事的结局。
「是这样吗?这还真是伤脑筋呢。」
「你还真的很爱随口敷衍耶……」
这就是我被怀疑是杀人犯,而且还被如此对待的原因吗?
不过,既然如此,我回头看著平田。
「你又何必这么多嘴呢?」
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会在警察抵达之前逃之夭夭。平田应该不是连这种事都不懂的男人。平田露出困惑般的苦笑,虽然胆怯,但还是看著我: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如果不事先警告你,之后好像会变得很尴尬嘛。」
可是你现在的表情就已经够尴尬了哦?不会太迟吗?
「明明怕成那样,还真有办法奋起报警呢。」
「因为,你一直待在这里的话,会造成我的困扰。」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哦。平田僵著脸笑道。你女朋友关我什么事啊?
总而言之,平田不想被我找麻烦。
但是我要说,我也没有特地找他麻烦的意思。
既然这儿没有那本书,我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还是趁棘手的家伙们来之前快逃吧。
如同刚才宣称的,平田并不阻止我离去。我在玄关穿著鞋,他从书房探出头,窥探我的动作。见到他的脸,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事非得告诉他不可。究竟是什么事呢?我思索著,穿好了鞋子。
我起身准备奔出大门时,总算想起要说什么。
转动门把的手急遽地静止,我将身体旋转了半圈,头发配合著我的动作,甩落了几滴不知属于谁的血水。
「我找到几本看起来挺有趣的书,先跟你借一下啰。」
我猜今晚应该不会是个无聊的夜晚,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平田看到我亮出来的书皮,变了脸色。
「等一下!」
「我可以在这里等著吗?」
「啊,不,你还是请便吧。」
既然平田爽快地目送我离去,我也不多客套,乾脆地离开他家。
反正都要从后门离开,所以我舍弃了电梯,推开通往逃生梯的门。因为现在是逃命时期。
门的另一端是阶梯与黑暗。应该是因为平常没在使用,所以就连灯也不开了。幸好我的夜间视力不错,就算摸黑下楼也不成问题。好了,离开这里之后,接著要去哪里呢?
向平田借书时,应该顺便借点钱的。我事到如今地想到该那么做。
不过,我在飞奔下楼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啊,对喔。」
平田和我只是点头之交,不是朋友。
………………
…………
……
「……唔──」
我看著抢在发售日前寄来的样书,沉吟著。
「唔──……」
交互对比著文章与妹妹的脸。
「哥哥──?」
四月上旬,适时来访的春日暖意。与这种和煦的感觉十分相衬的,身旁似乎会跟著「呴呶──」的音效的,绵软温吞的妹妹,以及冷硬肃杀的文章。
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
这就是我的感想。凭著作品内容想像出来的作者形象,和眼前的本人完全不一样。
不过,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以残酷怪异的杀人事件为题材的小说家,不一定真的杀过人。但也不能斩钉截铁地说全是如此。
「这次的书怎么样?」
妹妹前倾著身体,观察我的表情似地徵求我的感想。我才只看了开头前几页而已耶?
「这个要怎么说……惊悚类的作品?」
「嘿嘿嘿──」
也许是腼腆吧,妹妹难为情似地呵呵笑著。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被人当面阅读自己作品了,不再有以前那种羞耻的感觉。我合上书本,看著封面。妹妹的笔名被印在书皮的一角。
这次的新书和妹妹最早拿给我看的那篇作品极为相像,似乎是以那篇作品为原型修改而成的。明明是因为有问题才被刷掉的作品,却又捡回来被当成商品推出,出版社到底在想什么?不觉得像是在打脸自己,说自己当初眼光太差吗?
不过那毕竟是我无法踏入的世界,也许是基于各种因素和理由,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吧。
妹妹的作品大多与杀戮有关。虽然她出版的书还没多到可以说「大多」的地步,但是每本书里都有相当程度的暴力情节。难道我家妹妹一直有那种冲动,只是隐而不宣吗?说不定她很想拿我的背当鼓,用力拍打吧。
想到这里,我看向妹妹的手。手指当然比小学时代长了一点,但指甲还是带著稚气,有种特殊的浑圆。是双打人的话连自己也会一起受伤的娇弱的手。不过,也是这双手把萦绕于妹妹脑中的想法转变成具体的文字,传播给世人。
变得「了不起」的妹妹。这种感觉,即使是现在仍然让我迷惘不已。
妹妹变成小有名气的作家,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吧。
直到目前为止,妹妹发展得很平稳,似乎没遇过什么挫折。稿子写得很顺利,世人也对她的作品颇为买帐。虽然这样的发展是好事,可是,我却完全没有真实感。应该是因为这个现实和长年以来妹妹在我心中的形象落差太大的缘故吧。这么厉害的女孩真的是我妹妹吗?我想著,看向她的小脑袋。那头发卷曲的程度,确实是我的妹妹。
「…………………………………………」
只要妹妹待在我身边,为什么我就会难以冷静呢?
即使再怎么回溯,也找不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不过,就算一直在意这件事,现状也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已经得到新书感想的妹妹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后背包。待会儿她又要到东京出差了,似乎是被编辑叫过去的。她每个月都会到那边一趟。
背著大型背包的妹妹,看起来就像即将出门远足的孩童。尽管我心里如此认为,不过当然没有说出口。
在穿鞋之前,妹妹开始为我做起各种生活指导。她朝著冰箱一指:
「里面有两天份的咖哩,要尽量吃哦。」
「好。谢谢你啦。」
妹妹的咖哩是老家的味道。就如同原生植物最适应当地的土壤与水分,我也最习惯老家风味的咖哩。
「不过午餐要怎么办呢?」
「我会在员工餐厅解决啦。」
「呣……换下来的衣服要放在那个篮子里哦。」
「不用啦,我会自己洗。以前我也是一个人住的啊。」
呣呣!妹妹似乎颇为不满。她指尖转来转去,到处乱指。
「呃──这个……呃──那个……」
「好了好了。要是真的找不到需要交代的事情,就别硬想了。」
「不行!没有我的话,哥哥──就会变得什么事都做不好!」
转来转去的食指停在我鼻子的正前方。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就算你如此抬头挺胸地否定我,我也只会觉得困扰啊。但是看她那么有精神,我不禁问出心中的疑问:
「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很开心吗?」
「嗯!」
妹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
「这样啊……你也到了想长高长大的年纪了呢。」
「呜嘎──」
我开玩笑地按著妹妹的头,她反抗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是年过二十五岁的成年女性会有的举止,让我觉得有点温馨。
就算说她满十五岁,也会让人起疑就是了。
「那我出门了。」
「好的──」
「到那边之后我会传讯息给哥哥──的。」
「嗯。」
「还有啊──」
已收回的食指似乎又想再次展现自我。好了好了你快出门吧。我把妹妹的后背往外推。
目送妹妹离去后,我呼了口气回到起居室,在房间正中央躺成大字形。
「我也该啊──」
去上班啦──得出门──才行了──
尽管心里明白,可是身体却无法立即采取行动。呼出的气体再次回到体内,使肺脏与身体变得沉重。有一种皮肤紧贴在平常不会意识到的骨骼上的感觉。
为什么要上班?是为了赚每个月的生活费。为了让我与妹妹活下去。
可是,妹妹的版税已经追过我的薪水了。虽然我听说作家赚不了什么钱,不过妹妹拿到的金额还是超乎我的想像。虽然不知这种版税人生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但总之,就算我不工作,她也已经能靠自己活下去了。就算不抚养妹妹,不保护妹妹,妹妹也能一个人活著。
有种被折断一条腿似的,失去平衡的感觉。
每天都过得平稳但不安定。奔流不息的不安之情无时无刻地摩娑著我的肌肤。
老实说,我一直想像不出妹妹在外头上班的模样。所以有种模糊的预感,觉得自己必须养妹妹一辈子。可是,软绵绵的妹妹终究也找到了适合她的职业。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招啊──的感觉呢。」
所谓的世界,也许会大致上为每个人准备好适合他们的安身之处吧。或者是说,假如想把名为人类社会的拼图之间的缝隙填满,就一定会出现肉眼可见的形状与图案。我强烈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天生我材必有用。过去一直躲在我保护伞下的妹妹,现在已经有其他的容身之处了。
假如让我说真心话。啊,我讨厌这种发展。我几乎快要因为不想见到这样的发展而闭上眼睛。
我不是爱哭鬼。但是现在的我,可能比妹妹还软弱吧。
害怕自己变成其他的形状。
不想走上身为那个妹妹的哥哥之外的其他道路,也害怕走上其他道路。
可是,就算继续在这条道路上前进,在未来等著我的,难道不是一大片的枯树林吗?
肉体会随著时间衰竭。
我对妹妹的想法,应该也会随著时间经过而有所不同吧。
妹妹三十岁时。
五十岁时。
七十岁时。
我们是否还能一起生活呢?
到时候,我会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妹妹呢?像现在这种平凡、普通的互动,是否会变质呢?兄妹间的温馨交流,究竟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我觉得胸口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就像泡得软烂的海苔被戳出了窟窿似的。
不安定的现状,令人不安的将来。能够感受到的全是不吉利的徵兆。
感情很好的兄妹明明那么常见,为什么只有我被逼到走投无路呢?
说不定,有问题的不是我们,而是整个环境。
不,一定是这样没错。
试问,有哪个能做出拋弃那么惹人怜爱的妹妹,自顾自地生活那种事呢?
我依然躺在地板上,拿著妹妹的新书。一面抚摸著封面,一面发出类似叹息的感慨。
「变了不起了呢……」
那个娇柔,娇弱又娇小的妹妹,变得如此杰出。
涌上心头的,也许是近乎父母心的颤栗吧。
眼角和嘴唇不停地颤抖著。一旦碰触,彷佛会形成沼泽,使我没入其中。
这同样是我的真心话。与不安同时涌现的真心话。
我放下书本,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情绪的波动过去。接著──
「啊──我家的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我不管会不会吵到邻居地把心声大叫出来。
反正所有人类都会同意我的看法。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咖哩真好吃──」
以及──
「啊──好累啊──」
两天来,我说来说去只有这两句话。妹妹不在的话,我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就是说,我-妹妹=趋近于零。为什么呢?因为除了妹妹之外,我的人生里没有累积其他任何东西。说好听点叫做专情,不过也许只是因为我很懒惰而已。
我处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周日。今天不必上班,我一面在家中处理杂事,一面等著妹妹回来。小时候明明是妹妹在家等我回来的,现在立场却完全颠倒了。我一方面觉得自己很窝囊,一方面又对时间的流逝感到残酷。两种感情都使我觉得失意。
接著,夜晚到来。
『我马上就回去了──』
妹妹传了讯息。我看了一眼已经不再使用的蓝色手机。
沉默的,应该说是不会讲话的,妹妹的朋友。妹妹是否还记得它呢?
忙碌,会使人习得「遗忘」这种推诿塞责的行为。
我思考著该如何回覆讯息。不过在看到窗外的黑暗后,想到有一件事可以问。
『要不要我去接你?虽然只是在地铁的出口等你就是了。』
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要这么做呢?我不禁对自己感到疑惑。毕竟我可是从妹妹大一起就天天接送她上下学的哥哥呢。
回覆来得很快。
『好哇好哇好好挖吧!』
大作家的高尚段子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
我两手空空地走出公寓,接著想起没有和妹妹确认她几点到站。不过算了。我还是继续朝地铁的方向前进。反正我也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唯一的差别只有:在房间里,或者在外头等妹妹,而已。太阳早已下山,夜幕愈见低垂。但是比起老家那种乡下,这儿的夜晚还是相当明亮的。即使没有星光,地上的灯光同样能驱逐黑暗。
我恍惚地仰望上空,走下平缓的坡道。总觉得以前也有做过这样的事。
为了不妨碍其他行人,抵达地铁出口后,我在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等著妹妹。由于没有问妹妹几点到,说不定会成为一场持久战吧。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比没有联络地在房间呆等来得有梦想。比起平坦无比的道路,有时候也会希望路面多少有点起伏。
紧邻著地铁的牛丼店里光线明亮,人众会聚。狭窄的店里回荡著客人的喧腾之声。以前我一个人住时,也经常来这间店吃饭,有时也会和她一起来。
我们聊过些什么呢?就算在店外追忆过往,周遭的嘈杂也岔开了思绪,使我无法记起细节。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就像单纯继承了那些表层回忆的其他人似的。
明明不是本人,却背负著那个人的回忆。这就是我每年都觉得身心愈来愈沉重的原因吗?
老化的种子确实地埋在我体内。
清晨时分的车站附近经常可以看到醉倒在地上的男人,偶尔也会有女人。也许因为这儿邻近大学吧,自由豪放的年轻人特别多。而我,也曾经是那其中的一分子。我低下头,将目光放在自己指尖上。
尽管目前没有皱纹,不过总有一天,这些手指也会变得乾枯嶙峋。
如果能活到那把年纪的话。
到时候,我会看见老态龙钟、鸡皮鹤发的妹妹吗?
「啊。」
说人人到,那个妹妹的头顶正好从阶梯的另一端冒了出来。
妹妹匆匆忙忙地摆动著她那短小的……订正,呃……呃……双腿,朝我跑来。除了与身材相比显得巨大的背包之外,手上还抱著好几个纸袋,似乎是从东京带回来的伴手礼。
话说回来,她那一看到我就立刻拔腿冲来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虽然我对她的反应感到高兴,不过第一个念头是怕她摔倒受伤。
「欢迎回来。不是叫你不要用跑的吗?很危险耶。」
「我回来了没问题啦我回来了。」
妹妹送上了在问候语中夹著否定句的三明治。与脚步相同,她的呼吸和语气也都很急促。
我低头看著这样的妹妹,觉得浮萍般漂流的身体似乎有点扎根在土壤之中。
「对不起。有等很久吗?」
「没什么啦。只等了一下而已。」
我轻推著妹妹肩膀,催她回到公寓。妹妹的肩膀高度很低,又单薄,可以完全收拢在我手掌之中。到头来,妹妹的身高还是违背了本人的期望,在大学期间完全没有成长。
这么娇小的妹妹,坐在出版社里和编辑讨论作品内容……真难想像那种场面。尽管妹妹本人宣称自己在讨论作品时非常精明干练,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很像在吹牛。不然哥哥──你和我一起去,不就知道了。但要是过度质疑,妹妹很有可能会这么说。
不管怎么样,跟到编辑部还是太夸张了。
「啊──好累啊──」
妹妹重新背好背包,无奈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听她复述著我这两天的口头禅,我将头转到一旁偷笑。
「你在笑什么?」
没想到妹妹会这么问,我有点惊讶。
「你还真是观察入微呢。」
尽管周围有灯光,但我是背对著她笑,她应该看不到我的表情才对。
「因为是哥哥──嘛。只要看气场和空气的变化,我就大概可以知道哥哥──在做什么了。」
比如这里和这里。妹妹碰著我的肩膀和腹部说道。是藉著这些部位的细微变化来推断我的动作吗?
就像什么武术高手似的。
「哦──……」
仔细想想,如果是妹妹的事,我大致上也都很清楚。比如现在的她……嗯,有点毛毛躁躁的,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出来呢?总之,那是一种直觉式的理解,没什么理由。如果硬要问我到底是怎么分析、判断的,我想,关键应该在于妹妹那微妙地左右晃动的脑袋吧。还有,藉著头发倾斜的程度,也大致看得出来。
因为我一直一直注意著妹妹的一举一动,所以分得出如此细微的差异。
就算没有特别意识著妹妹,眼睛还是会下意识地追逐著她的身影。
妹妹对我也是如此。尽管我们不至于无时无刻地互相凝视,但总是互相留意著彼此。
原来如此。我们好像有点恶心呢。
「所以你在笑什么?」
「因为我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不过这句话很普通,所以就算两人讲出一样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事。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是妹妹与我之间的细微连结。而且还有一种妹妹在学我说话的感觉。
我的心情因此稍微正面积极了一点。
「哥哥──也觉得很累吗?」
「其实还好啦。」
比起肉体上的疲劳,主要是因为需要思考的事太多了,精神方面承受不住罢了。
假如用力吐气,身体似乎会像泄气的气球般萎缩,变成皱巴巴的一小团。
就在我暗暗嘲笑自己那没用的身心时──
「哥哥──很了不起哦。」
妹妹说著,朝我头顶的方向伸手。我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
如果我保持直立,妹妹就无法达成目的。我稍微弯下腰,倾斜身体,好让妹妹能摸到我的头。
这种姿势需要比平常消耗更多力气,不过也因此,得到的回馈也就更有分量。
「很了不起吗?」
我歪著身体问道。
「嗯。非常非常了不起哦。」
就算找遍全世界,会给我这种评价的人,八成只有妹妹而已。
是说,我也只会为了妹妹奋发努力,所以妹妹给我这种评价也算是很适当的回馈吧。
我维持著这种不怎么有型的姿势让妹妹摸头,觉得自己也该回报她一点什么。
「要帮你拿包包吗?」
「不用了,我会努力背到家的。因为直到走进家门为止都算出差嘛。」
是这样吗?
真是新颖的概念。
「啊,不过如果哥哥──愿意连我一起背回家,那就OK哦。」
妹妹张开双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OK哦。就算她这么说,可是要我连著背包把妹妹一起背回家……我打量著妹妹与背包。虽然现实不可能是这样,不过大型背包看起来比妹妹沉重多了。娇小的妹妹反而有种单手就能把她举起来的感觉。虽然不可能,不过……也许可以做到哦?
我下定决心。
「好吧──放马过来!」
「哇──!」
妹妹朝我扑来。正面冲过来是能怎样?我挡下了妹妹的撞击。
「反了反了。」
我指了指自己背后,顺便转过身,把背部展示在妹妹面前。「嘿──咻!」妹妹登山似地爬到我背上。除了妹妹,还有一个大行李。两段式的重量压迫著我的腰与膝盖。
腰有点痛。不过现在正是需要逞劲儿的时候。只要膝盖一挺直,之后就能稳稳地走动了。比起妹妹,我觉得背包的分量更沉重。是说,以前我好像也曾这样背过妹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说不定没有吧?毕竟我们在幼年时期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哥哥──果然很高呢。」
哇哈哈哈,妹妹开心地晃动双腿。
真希望她不要这样乱动。因为我还没调整好重心。
妹妹从背后紧抱著我,问道:
「有东京的味道吗?」
「嗯。」
与平时不同的洗发精香味,与发丝一起刮搔著我的鼻腔。
我背著妹妹,开始朝公寓的方向前进。看在旁人眼中,不知会做何感想。
「到了。」
开门走进玄关后,我报告道。妹妹大大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嘿嘿嘿,和以前一样呢。」
「……以前?」
果然有过这种事。不过我没什么印象了。
「帮我脱鞋。」
妹妹伸长腿撒起娇来。帮背在背上的人脱鞋,很困难耶。
我蹲下身体,弯著腰帮妹妹脱下鞋子,想办法把两只鞋子排放整齐。妹妹还是不肯从我背上下来。
即使从玄关来到起居室,妹妹依然搂著我脖子,赖在我身上。
「已经回到家了哦?」
「嗯嗯嗯。」
「……给我下来──」
我摇晃身体,把妹妹甩了下来。砰,妹妹连著背包,不怎么优雅地掉在地板上。
「在把人甩下来之前,应该先打声招呼才对啊。」
妹妹被埋没似地陷在背包里抱怨道。
「在被人甩下来之前,应该先自己下来才对。」
我把洗碗槽里乾掉的咖哩盘子展示给妹妹欣赏。
「很好吃哦。」
我对妹妹报告感想。「哪里哪里。」妹妹谦虚地说著,但是只要看到她那喜孜孜的表情,就知道谦虚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妹妹开始忙碌起来,放下行李,把衣物放进洗衣篮,把吃饭家伙摆在原本的位子。我坐在地板上眺望著妹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模样。
原本乾燥沉淀的房间,似乎因此注入了清新的空气。
一个人过日子,没什么意思。虽然大家都说人类无法孤单地活著,但只要安静地匍伏在地上,屏住气息,低调地行动,就不会过于张扬了。
尽管那么做会使呼吸不顺畅,可是,假如那样也能活下去,一个人过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如果我的人生中没有妹妹,也没遇见她,说不定我也会以那种方式生活。
收拾完毕,妹妹在房间正中央坐下。虽然坐著,可是背后却长了尾巴似的,身体不安分地却左摇右晃。而且还时不时地朝我瞄过来。
「唔。」
妹妹的事,我大致上都很清楚。应该说列举不清楚的事反而比较快。就算我和妹妹成长到被世间定义为成年人的年龄后,也依然如此。
所以,看到她那个样子,我马上知道她有事情想跟我说,却又难以启齿。尽管我明白妹妹的心情,但是她想找我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是和工作有关的事吗?
虽然找我商量可能没什么用处,但假如能把不满抱怨出来,对心理健康还是很有帮助的。可是就连这种事,我也帮不上妹妹的忙。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很焦躁。
「怎么了?」
我以制敌机先的心情主动问道。妹妹露出了冷不防被偷袭般的表情。
「你有事想和我说,对吧?」
「是没错……不过哥哥──你居然看得出来啊?」
「因为是你的事啊。」
听到我这么说,妹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接著开始那个那个啊了起来。
「那个那个那个啊。」
总觉得好像又多了一个那个。
「昨天啊,编辑先生和我谈了一下。」
「嗯。」
边吉先生,从妹妹口中说出来,感觉变得很像人名。
「他问我说,我有没有打算搬到那边去住。」
不熟悉的词汇接连地冒出,我得花上少许时间才能理解整句话的意思。
「那边,是指东京吗?」
「嗯。这样比较方便讨论工作上的事,而且那边生活起来也很方便。」
「你一个人?」
不是。妹妹的头左右摇动著。
「你和我,一起搬过去。」
妹妹唱歌似地交互指著我和她自己的下巴。我的手指也不禁学著她的动作,比划了起来。
「我希望哥哥──也和我一起搬过去。」
「哦哦,唔……」
尽管知道周围没有其他人,但我还是左右张望了一下。
彷佛在寻找答案,或者求救似的。
「要我离开这里吗……」
「不喜欢?」
「与其说不喜欢……」
由于我从来没想过要那么做,所以无法明瞭自己现在的感情。